周福玲

    小時候正月初一的早晨，天還是黑的。村子里不知誰家院子里忽然響起歡快的鞭炮聲，村莊被叫醒了。天色越來越亮，瑰麗的朝霞鋪滿了東方的天空，整個村莊就沉浸在熱鬧歡騰的新年氛圍中了。

    正月初一的早晨，哪怕是最愛睡懶覺的男孩子也會在聽見第一聲炮響時醒來。他不再留戀暖和的被窩，而是一骨碌鉆出來麻利地穿上頭天晚上就準備好的新棉襖、新棉褲，常常顧不得洗臉就跑到院子里撿拾地上掉落的啞炮或帶捻的小炮。鞭炮在燃放的過程中經(jīng)常會有一些沒有放響的啞炮或沒燃放的帶捻子的小炮掉落。這是男孩子最喜歡的。撿完了自家院子里的炮，就和小伙伴一起去別人家的院子里搜尋。男孩子愛比誰搜尋到的炮多。他們總把啞炮從中間掰開一個口，用火柴點燃里面的火藥，好玩著呢。若是誰的衣服口袋里裝了幾個“二踢腳”，那他就更得意了。

    女孩子也在鞭炮聲中醒來了，在新年終于到了的喜悅中匆忙穿上新棉襖、新棉褲、新棉靴，再圍上新圍巾去找小伙伴玩。女孩子的新棉襖一般是漂亮的花棉襖，有一種非常好聞的新衣服特有的味道。

    正月初一的早上，我常常很興奮，早早起來穿上新衣，洗了臉就去找隔壁的小彩，再一起去找小敏。女孩子到一起無非是比誰的新衣服更好看。雖然嘴里不說，卻彼此心里非常明白。有一年春節(jié)，母親給我買了一條又寬又長且很厚實暖和的紅黑格子圍巾，但我不喜歡，覺得有點兒老氣。我的夢想是有一條小彩脖子里的那種鮮艷的紅紗巾，真洋氣呀！但母親說，那樣的紗巾太薄，還沒蝴蝶的翅膀厚，不暖和。這個小小的遺憾在我心里存放了很多年。

    早飯后，大人孩子站了滿滿一街。辛勤勞作了一年的大人這時不需要去地里干活了，這是一年中最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街上把兩手揣在袖子里嘮家常的一天。孩子們也不需要寫作業(yè)了，可以名正言順地盡情玩耍。拜了年，小孩子每個人手里都會有或多或少的零花錢。村里的小賣部照常營業(yè)，這一天賣出最多的是玩具和零食。印象最深的是小賣部里賣的甘蔗。一種是本地甘蔗，價格比較便宜；一種是外地甘蔗，價格自然比較貴。一個小孩子的零花錢常常買不起一整根甘蔗，所以會幾個人合伙出錢買上一根甘蔗分著吃。

    正月初一這天不興干活兒，但閑不住的大姑娘小媳婦仍是一邊說話一邊納繡花襯底。納了一會兒襯底，腳冷了，就有人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個好看的雞毛毽子來踢。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是踢毽子的行家。只見毽子上下翻飛，飛到空中，又從空中落下來，像長了眼睛似的，不偏不倚地穩(wěn)穩(wěn)落在腳上。旁邊圍觀的人便大聲叫好。在大姑娘小媳婦比賽踢毽子的時候，常會有一兩個半大小子混進來搗亂。村里那些剛結(jié)婚沒兩年、被稱為嫂子的小媳婦常被半大小子捉弄，鬧個大紅臉。時間長了，臉皮變厚了，她們也敢和半大小子們周旋了。

    忽然有一天，村里開小賣部的土堆叔買回了一臺黑白電視機，正月初一這天大家就都去他家看電視，街上的人就少了很多。后來，村里買電視機的人越來越多，正月初一在街上說話的人就越來越少了。是啊！天氣寒冷，不如在家里邊烤火邊看電視，那才叫舒服。

    轉(zhuǎn)眼間幾十年過去，人們過年的方式越來越多，我也在一個又一個年中成長。如今，過春節(jié)外出旅行成了時尚。不喜歡外出的我總是從親戚朋友的朋友圈里足不出戶游覽大好河山，也挺美。

責(zé)編：瘦馬 編審：陳向黨  終審：王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