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得安
除夕夜總是要守歲的。人們用這樣一種古老的方式迎來送往,希冀來年的生活更美好、更幸福。每當看到一家人圍桌而坐,邊看春晚邊聊天的畫面,我就不由得想起那些除夕夜與母親一起守歲的情景。
在我的記憶里,家里的一切都由母親打理,過年更不例外。除夕夜,母親忙完家務,便又在堂屋支起案板準備包第二天早上要吃的餃子。在我們這里,除夕夜不是做一大桌子的年夜飯,而是只吃餃子,正月初一的早飯也只吃一頓餃子。我們姐弟五個圍著案板坐,母親搟面皮,我們動手包。不一會兒,一個個形態(tài)各異的餃子放滿了托盤。我包的餃子最另類,屬于站不直、躺不穩(wěn)的那種,惹得哥哥姐姐亂笑。母親會拿出一枚硬幣包在餃子里,說如果誰在正月初一早上吃到這枚硬幣,誰就格外有福氣。為此,那時我總在夜里做吃到了硬幣餃子的美夢。其實,有夢想的又何止是我?母親也一樣。她希望往后的日子越來越好,更希望兒女長大以后有出息。
包完餃子后,我們開始守歲。在我們這里,守歲也被稱為“熬年疙瘩”。除夕夜是母親一年中難得清閑的一夜。不停旋轉的紡花車停下了,裝棉絮的筐子也被束之高閣。父親在屋子正中騰出的空地上燃起柴火,供我們取暖、圍爐夜話?;鸸庥臣t了每個人的臉龐,映紅了門外的皚皚白雪,低矮的房間里溫暖如春。為了營造氛圍,母親還會在火堆旁放上一把豆子或玉米,時不時“砰”的一聲響,然后一粒爆米花就能吃了。我們一陣亂搶后總是哈哈大笑。父親被我們擠得沒了地方,總坐在一旁無聲地吸著旱煙。母親則娓娓講述那個不知重復了多少遍的故事——不識字、不會講大道理的她總用那個故事告訴我們如何做人。在很多個還用煤油燈照明的除夕夜,母親徐徐地講著,我們靜靜地聽著,那一刻是多么幸福、溫馨。熬得實在受不住了,我就睡了,一覺醒來已是新年。外屋的燈還亮著,不知母親是起得早還是一夜未睡。我扭頭一看,一套嶄新的棉衣棉褲整齊地放在床頭。
母親的一生,苦難多于歡樂。在生命的最后幾年,雖然身體欠佳,但每逢除夕夜她仍堅持和我們守歲,一起迎接新年的到來。她說:“能活到不愁吃、不愁喝的新社會,我應該知足了。但我是真的不想離去,還想多和你們守幾次歲呀!”
守歲守的是什么?我想,應該是對親情的留戀吧!新年到了,我也要步入古稀之年了。我也和母親一樣,想守住流逝的歲月,守住那些共同守歲的時光。
責編:瘦馬 編審:陳向黨 終審:王崢